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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小说
作者:晓屿
作者授权
十九、暑期采风[1]
民间文学的林教授在学校争取到一笔经费,1982年暑期暑期准备带领中文系七九级的一批学生到边远山区进行民间文学采风。林老师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来选择学生。报名下来一统计,全年级选修民间文学课的学生共有24人报名。七九级一班有八个,他们是:丰宁、龙力山、钟明禅、罗勇、胡广隆、张恒、柯霞、米莉莎。
暑假到了,三个班的学生带上自己的换洗衣服随同教授出发了。学校拨出的经费里包括学生的车船费、旅馆费和每天少量的伙食补助费。
教授选择的地区是边远的山区,那里交通不方便,要转几次车。但据说那里是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既留下了红军长征时的故事,又有当地若干年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和诗歌。
他们首先乘火车,坐了一天多的火车又转乘汽车。
汽车在山区县级公路上行驶,路况一会儿好,一会儿差。
公路是细石子儿铺就的,公路也较窄,有的地方似乎只能过一辆车。错车时,两辆车放慢速度缓缓移过去。
因为是山区,汽车在山间转来转去的行驶,山上的植被算不上多,一些地方生长着不高的灌木,绿色给人的感觉舒爽,清凉,风从行驶中的汽车车窗吹入,坐在窗边的米莉莎享受着山风掠过脸庞的感觉,凉风吹进车内,车内也不觉得闷热。
天上太阳光炽热、天空云彩不多,空气洁净,天空透亮,山峰高耸,行驶的汽车在山峰中百转千回般的绕行,前面总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景致,让人新奇,引人幻想,还吸引人总想着看前面转弯后的景况。
但有些地方却给人带来紧张感。
山路上并不只有他们乘坐的汽车在行进,还有其他的货车、客车。
山间公路并没有城市里的公路路况好,也不像城市里的柏油路那样平坦,爬坡,下坡,左弯右拐,小石子铺就的路面,还不能保持平整,货车重车的碾压,路面出现一些大小不一的坑洼。汽车在上面行驶不停地颠簸,让人有些晕眩。
在米莉莎看来,这路段应该有护路工维修啊,城里每过一些时日,护路工就要维护公路。不过,她又一想,这山里,汽车开很久都见不到一个村庄,连在公路上行走的人都很少,护路工应该是管理不过来吧。
山路上,有些地方坡度较缓,有些地方坡度较陡。在一面靠山一面靠崖的山路上行驶,如果米莉莎的车窗正靠山的一面,她觉得安全,但如果她的车窗正靠悬崖一面,她就紧张。
如果再遇到对面来车,两车相错的时候,更是令人揪心。
所以,尽管有窗外特殊的风景可以欣赏,但车内的她,内心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悬着的心,忐忑不已。
她看看周围的同学,发现大家都很自然,有的看窗外,有的闭目休息,有的在小声交谈。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第一次离开城市,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公路,才使自己忐忑不安。于是她尽力平衡自己的心态,以欣赏的角度去看待山区的景色。咦,真管用,她心里好受多了。
坐了大半天的汽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县城。
米莉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和大家一起下车。
县城的汽车站不大,就是一个简易的车场,车场里也是铺的小石子。公路边有一幢平房,这是汽车公司的售票处兼办公地,还兼候车室,当然,不同的用途之地是隔开的。
平房的两端各有一个进出车场的口子,一边进,一边出。
从车上下来,大家拿上自己的行李准备前往住宿地。
看停车场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县城与城外交接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公路不一样,一边是水泥路,一边是石子儿路。
下午四点的太阳仍然很大,柯霞、米莉莎、张恒走在一起,柯霞摸出手巾擦汗,说:“下车比在车上还热。”米莉莎和张恒表示认同。车在行驶途中有风,下车风没了。
大家背着包跟着教授走,今晚的宿营地是县委招待所。县委招待所在县城中心、县委旁边。
大家边走边观察沿途的一切。城区内街道是水泥路,城外是石子路。
汽车进县城时,在城外,汽车一过,扬起很大的灰尘。
在城区内,有汽车经过,灰尘要小些。
城区街道不算宽,两旁的房屋也比较陈旧。一些不规则的平房连接在一起,偶尔能看见二、三层楼的楼房。
没有走多久,县委到了,林教授回过头来告诉大家这是县委。并叫大家在县委门口稍候,他到县委办公室去一下。
大家站在县委门口观察起县委来。
这是一个老式的大院,两扇宽大的木门大开着。木门里有一条干净的水泥路,两旁栽种着修剪整齐的万年青。顺着这条路往里,一幢老式的三层楼正对着大门,那是县委办公大楼。
一会儿,林教授和两个同志出来了。林教授给大家介绍,一个是办公室张主任,一个是县文化馆的小刘同志。
张主任笑着说:“欢迎你们大学生到我们这里来采风,欢迎你们来了解老区的革命历史。也希望你们把我们老区的情况带出去,我们也需要开放。”张主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环顾一下大家后说:“我们这里条件不太好,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一班班长丰宁说:“张主任别这么说,我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享受的。”
张主任看看大家,点了点头:“你们的事我们已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大家住在旁边的县委招待所里,先好好休息一下,以后的日程小刘同志会告诉你们。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他。现在小刘同志先带你们去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预祝你们有所收获。”
大家对县里的安排表示谢意以后。跟着小刘同志向县委招待所走去。
县委招待所是一排平房,座东朝西,此时正当西晒。
小刘同志指着四间房间说:“这几间房是给你们留的。”
大家一看,是大房间,每间屋放了八个单人床。因为有几个女同学,所以男、女各两间房。
房间有两个窗户,门的旁边一个窗,对着门的那边墙上一个窗。空气对流。但是靠门边的两张床正当西晒。
女同学用不着睡这两张床,她们九个人两间屋可以选择。
男同学就不行了,连教授他们刚好十六个人。林教授和一班长丰宁走进一间屋,二人分别把自己的包往靠门、窗的两张床上一放,就坐在了床边。
龙力山和胡广隆走进另一间屋,分别把自己的包往靠门的两张床上放,准备休息。
小刘同志一看,年近五十的林教授竟然抢先选择了最不好的床位,心中一热,忙说:“林教授,你住里面的床位吧!”
罗勇过来拿林教授的包。林教授坐在床上按住包说:“不用,不用,哪个床位都一样。”
罗勇见林教授纹丝不动,也就没有再坚持,回到里面的床位去了。
小刘同志叫大家休息,洗洗脸,自来水管在门外。大家往门外一看,门外一小块平地边上有一条和场地平行的沟,自来水管在沟边。
大家分别在水管处洗漱一番,就地休息。
小刘到食堂联系晚饭去了。
晚饭后大家松弛了,几天来旅途上的奔波使大家感到劳累。同学们都想早早休息。男、女浴室在平房尽头。但要自己端水进去,热水自己到食堂锅炉房去提。总的说来,在这边远山区,大家感到这种条件还不算差。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刘同志来了。
今天的安排是:大学生在休整的同时,到县城及周围看看,参观烈士陵园,参观红军留下的一些遗迹。
第一站是参观烈士陵园。烈士陵园在县城边上。现在烈士陵园周围的土地已辟为公园。烈士陵园成了园中园。县上这样安排,体现了独到的含义:当人们到公园游玩的时候,自觉或不自觉地会想起这里曾流过红军战士的血,这里有红军战士长眠于此……
大家穿过公园,来到烈士陵园处。
这里有一个烈士纪念碑,纪念碑修建在一个高台上,四方型的高台基座有一定高度。长条形的纪念碑立在正方形的底座中间,纪念碑的两面都竖着刻有几个鲜红的大字:
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远远看去,纪念碑正对公园的一面有九级阶梯通向基座平台上。正方形的平台四面都是较为宽大的面积,这显然是为祭拜英烈、缅怀先辈们的人们预留的位置。近前一看,纪念碑的高台四面都设有九级阶梯。
在正方形的底座四周上刻有红军战士的名字。
山区中,在相对平坦的县城内,公园中耸立的纪念碑显得高大、庄严。
在这里,让来祭拜英烈、缅怀先辈的人们自然产生一个庄重感、肃穆感。
大学生们有备而来,所以在这里献上了花圈,并在纪念碑下向老一辈革命家默哀致敬。
烈士陵园不远处的山崖石壁上有红军留下的标语“反对帝国主义瓜分中国”。
小刘同志带大家到县城周围红军留下标语的地方去看了。这些标语内容较多:
“穷人不当亡国奴,只有来参加红军才是出路。”
“扩大民族革命战争。”
“争取苏维埃新中国。”
“实行土地革命。”
……
此外,还有一些重要的碑刻和名人遗迹。
在途中,小刘边走边给大家介绍这些标语的来历,介绍这里的民风、民情。大家也不时地问这问那,小刘都认真地解答。
短短的接触,大学生们喜欢上了这个年龄和他们差不多的小刘。在小刘身上,他们看见了山区人民热情、朴实的品格。
最后,大家流览了县城。
县城不大,其实就只有几条不算长的街,有赶集的区域。
今天不逢集,所以除了县城居人口以外,很少有外来人员。
余下的时间自由活动。
第二天一早,计划第一站采访的两个区的联络员来到县委招待所。
大学生们分成两队各赴一个区,每队各十二个人。一班的八个加上二班的四个为一队。林教授先随二队走,后半段时间随一队。
没有汽车,大家必须步行。中午必须赶到老乡家,他们的食宿安排在老乡家里。
走出县城,不久就是山路,弯弯曲曲的山路一会儿宽,一会儿窄。一小组的人员随着联络员快步赶路。他是山里人,知道以什么样的速度赶路才能在预定时间到达目的地。
出县城不久,胡广隆接过了柯霞的包,班长准备接过张恒的包,张恒拒绝了,班长没有再坚持。
上路不久,龙力山接过了米莉莎的包。行进途中,他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关照米莉莎。遇到较陡的坡路,他伸过手来拉米莉莎。他说话很少,偶尔提醒米莉莎“小心、慢点”,或说“把手伸给我”。在他面前,柔弱的米莉莎感到身上增添了力量。
这里有一段下坡路,常言说:上坡容易,下坡难。倾斜的山路没有阶梯,很容易滑倒。
龙力山走在米莉莎前面对米莉莎说:“身子斜着,双脚打横。”米莉莎照他说的话做,果然没有这么容易打滑。
下坡的山路走完了,前面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河沟横在面前,河里摆了一些石头。联络员自然地走进了水里,
能踩石头则踩,不能踩也没关系,他就像走平地一样自如。前面几个男同学在河沟边卷起了裤腿,如此这般地走过去了。
龙力山看看河沟,伸出手对米莉莎说:“来吧!”
米莉莎看看河沟,又看看龙力山,她对龙力山说:“我自己走吧!”于是挽起裤腿,走进了水里。
河床平而浅,水底的沙石看得很清楚。清凉透明的水淹过了米莉莎的小腿,她感到一丝凉意。她站在水里,抬头看看天上,火红的太阳挂在空中,刺眼还散发着热辣辣的光,太阳强烈的光线影响了天空的色泽,在太阳所在的很大一片区域内,天空白亮亮的,越往远处,天空由白亮转微蓝,再往远处,蓝色逐渐变深。远处,几片薄薄的、不规则的、略微透明的云飘浮在空中,少云的天空更给人增加了热的感觉。
山谷底部,有山风吹来,给人一种舒适感。
但吹来的山风似乎对稍远一些飘浮的白云有一种影响,薄薄的、略带透明的云像似有被山风拉扯、撕裂般的痕迹,这让人觉得那云即将被风拉扯、撕裂得要消失了。
米莉莎又看看两边的山和脚下,两边山上一些地方被葱茏翠绿的树林覆盖,一些坡度较缓的地段生长着农作物。
脚下是清清的流水,清亮透明。
一行人行走在这静谧的山谷里。
米莉莎突然觉得:啊,怎么还这样富有诗意。以前只在书中看见过类似的描写,没想到如今我们也正处在这诗情画意中。大自然真的具有神奇的力量,真的能陶冶人的性情。她感到心情变得舒畅和愉快,情不自禁地对龙力山说:“龙力山,你看这儿多美!”
龙力山说:“你没到过山区,大自然美的地方很多。有很多东西,只有当我们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你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出来走走,出来看看,你会发现你过去的视野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你见多了,看多了,你的认知会不自觉地起变化的。哦,走吧,小心脚下。”
过了河,一条缓缓的山路向上延伸,道路也宽些了。石板稀疏地铺设在山路上,好走多了。爬上半山腰,一大片平地出现在眼前,那边青青的树木掩映着一片农舍。
大家走近一看,几幢相对独立的房屋组合成自然村落。
房前场院上一些孩子在玩耍,几户门前坐着老人。联络员站下了,待大家都走到他身边后说:“你们就住在这里,这里有两个会讲故事的老人,山顶上也还有两个。”
联络员对三个女学生说:“你们跟我来。”
走到一户门前,联络员站下了,大声向屋里喊:“刘大娘,我给你带三个大学生来了。”
话音一落,一个穿着蓝色围裙的大娘从屋里出来,同时声音也响起了:“欢迎,欢迎。李同志,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再来两个都住得下。”
联络员对三个学生说:“这是刘大娘,你们就住在她家。她老伴会讲故事。”说完,又安排其他同学去了。
三个女生转身向大娘问好,大娘叫三个学生坐,自己转身向站在门边的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说:“珍珍,去拿三个碗来。”
三个学生在堂屋里的条凳上坐下。四四方方的堂屋里东西不多,正中有一张方桌,方桌四方各有一张条凳。里墙放有一张小条桌,桌上放有一个土陶罐。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门。小珍珍走进了右边的门。
很快,珍珍双手捧着三个土碗出来,放在条桌上。大娘把碗摆好,双手抱起陶罐往三个碗里倒水,边倒边说:“听说你们要来,我们天天都在盼。”
三个学生急忙站起来端水。
大娘坐在长凳上,一边打量着三个学生一边说:“我儿子、媳妇到地里去了,老头也去了。这段时间天干,他们要给地里的庄稼浇水。等会儿,他们要回来时我们就做饭,很快的。”
听着大娘的话,米莉莎突然想到在来时的路上,看见天上的太阳,白亮亮的天空,几片薄薄的云被风撕拉、吹得即将消失的情境,原来这应该是天旱的一种表象。
这么热的天,天空还没有云层聚集的现象,这什么时候有雨还真说不清楚呢。她想,他们学生也应该参加到抗旱中去吧,这采风的事只能在晚上进行。
此时,三个人自然地和大娘聊起了家常。
大娘说她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已安家。她和老伴同大儿子住。大儿子有三个孩子,两女一儿。珍珍是最小的。大儿子从前是生产队长,这一片都归他管。现在实行责任制,田地到户了,他这个生产队长也没有过去那么忙了。实行责任制比过去好得多,既没有过去累,农民的收入也比过去多。最明显的是吃的不愁了,粮食还有节余。再种些经济作物、养点牲畜还可以攒点钱。总之,只要勤快是不会饿肚子的。
大娘总结说:“这是党的政策好,我们的生活才慢慢好起来。”
三个学生听着,不时地插上两句。
说起过去,大娘的话更多:
过去,我大儿子没少得罪人。农民吃不饱,就偷偷地在房前屋后种点东西,偷偷喂点小家禽。可上面不准,说那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我大儿子就只有派人或亲自去阻止。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大伙儿都艰难,我们也一样,一家七口要吃饭。现在好了,政府鼓励、支持大伙干,大伙高兴,我也高兴。我又能看见我大儿子脸上的笑容了。他小时就很爱笑的。现在,乡邻中谁家有困难,无论别人请没请他,他都去帮助别人。我知道他这是在弥补自己过去的不是。所以我和老头支持他。家里的事尽量让他少操心。还有,我大儿媳妇也很贤慧,很体贴人。等会儿,你们会看见他们的……
三个学生为大娘感到高兴。看来,这是一户善良、厚道的人家。
大娘看看时间不早,站起来说:“我要去做饭。”然后对着门外玩耍的珍珍说:“珍珍,来给我烧火。”
珍珍答应着进来了。
三个大学生忙站起来帮大娘做饭,柯霞对进门的珍珍说:“你玩去吧!”
珍珍看看奶奶,又看看大姐姐,不知如何是好。
大娘见大学生执意要帮她做饭,就对珍珍点点头,珍珍蹦跳着出去了。
三个大学生随着大娘进入右边的门,进入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显然是磨房,屋中间有一个石磨。再往右走出这间屋,就进了厨房。
厨房有一个大柴灶,宽宽的灶头非常整洁。灶头上放着一个大土陶,一个菜敦,两把菜刀,一个竹制的蒸笼。厨房有一个大碗厨,虽然很旧,但很干净。旁边有一个大水缸,缸上盖了盖,一把木制水瓢放在盖上。
大娘拿起木制水瓢舀了几瓢水在锅里,就到灶边烧火。灶口旁堆着一些麦草和干树枝。她拿起麦草熟练地将它卷起扎好,拿起灶头上的火柴将麦草引燃送进灶里,然后架了几根干树枝进去,火呼呼地燃起来。
米莉莎首先进入灶口,大娘让了位,提醒说:“麦草和干树枝要配搭着送进灶里,才能保持火势。”
米莉莎坐在灶口的小凳上,灶里的火顿时映红了她的脸,她感到一股热气扑面。她拿起灶旁的火钳夹住张恒和柯霞卷好的麦草送进灶内。
米莉莎照大娘说的一会儿送麦草,一会儿送干树枝。可是没几个来回,灶口漫出浓烟,熊熊的火苗没了,漫出的烟熏得她睁不开眼。
大娘一见,忙说:“你把火中间塌住了。火中间要留一个空间。来,我来吧。”
张恒见米莉莎不知所措的样子,忙说:“你过来卷麦草,我来吧。”
米莉莎走出了灶口。张恒坐在灶口的小凳上,用火钳把灶心掏了一个洞。拿起灶旁的竹制吹火筒送进灶里,嘴对着另一头一吹,呼——火苗燃起来了,她送进一把麦草,然后不时地用干树枝架在中间,让中间保留一个小小的空间。
大娘见她火烧得很好,问:“你家是农村的吧?我看你很会烧火。”
张恒微笑着回答大娘:“我家有亲戚在农村。我们那里农村也烧柴。”
大娘说:“我说是吧,这么能干。这个同学就是大城市的了。”
米莉莎红着脸说:“是的,大娘。”
大娘对着柯霞:“你会烧火吗?同学。”
柯霞回答大娘:“我会烧,大娘。”
大娘边说话边用水瓢舀水洗了手,然后淘米在锅里煮起了稀饭。
没多久,稀饭煮好了,大娘用一个土陶钵盛稀饭。又加水在锅里,把蒸笼放进锅里。
大娘端过灶头边的大土陶钵,揭开盖子,里面有和好的面粉,看上去面粉已经发酵好了,面粉颜色看上去不像城里卖的的那样白。
大娘用双手和着面粉,加了一点碱水,动作熟练。
锅里的水开了,她揭开蒸笼盖,把团好的面馍馍放进蒸格里,一共放了三个蒸格。
大约一刻钟光景,面馍馍好了,可以闻到蒸笼里溢出的香气。大娘将蒸笼端到了灶头上。
这时,堂屋里传来说话声,大娘说:“他们回来了。”
三人随着大娘进入了堂屋。果然堂屋里一下多了五个人:大爷、大儿子、大儿媳、大孙女、二孙子。小孙女珍珍正在给他们报告消息:“爷爷、爸爸、妈妈,我们家来了客人,三个大学生姐姐。你们看!”她用手指着正好从厨房出来的三个学生说。
大娘看着自家人说:“这是住在咱家的大学生。前次区里李同志说过的。”
一家人热情地请大学生们坐,大婶进入了厨房。
三个学生和大爷、大叔随便摆谈着。
不一会儿,大婶端了一碗自家做的咸菜放在桌上,又端出一大碗面馍、舀了几碗稀饭放在桌上。
珍珍端来一盆水叫大姐姐洗手。
此时,大娘、大婶端了三碗面条出来放在桌上,面条上还有一个荷包蛋。这显然是留给三个学生的。
三个学生一见忙说:不行,怎么我们吃面条,你们吃稀饭、馍馍?
珍珍天真地说:“你们是客人。”
大家坐上了桌,张恒说:“我喜欢吃新鲜的麦馍。”说着伸手拿了一个麦馍咬了一口。边吃边说:“这一定是今年的新麦子做的。”
柯霞和米莉莎也各拿起一个麦馍放在嘴里吃起来。
米莉莎是第一次吃这种新鲜的麦子馍馍,嚼在嘴里,她感觉到没有白面馒头爽口、松软,麦馍有点硬,但麦馍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她觉得很好吃。
大娘和大婶一看急了,大婶说:“这是专门为你们做的,你们是客人,一定要吃这碗面条。”
三个学生不肯吃,推说应该让三个孩子吃。
大爷见大家推来推去,说话了:“同学,吃麦馍可以,但一定要把面条吃了。你们大老远到我们这里来是瞧得起我们,如果不吃这碗面条,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三个学生一听大爷的话,左右为难起来。不吃吧,伤了主人的心;吃吧,面对三个孩子和两个老人,这雪白的面条和荷包蛋怎么咽得下去。
张恒看看老人一家说:“大爷、大娘、大叔、大婶,我们知道你们的心意。这样吧,这面条我们吃,但是把上面的蛋给三个孩子。你们也要理解我们,在孩子和长辈面前,我们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荷包蛋。”
大爷一家看着她,老人约一深思:“好吧。唉,山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也不知道你们习惯不习惯。”
三个学生站起来把碗里的蛋分别给了三个孩子。然后吃起了面。
雪白的面条上洒着青青的葱花,香气溢人。
在米莉莎看来,这面条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面。雪白的面条没有油、没有味精,只有盐和葱花。可是它却美味无比,人间的至爱真情通过这面条融进了她的心田。
快下席了,大娘对米莉莎说:“同学,你吃得来这麦面馍馍吗?这麦面没有去麸,有点粗。你们城里人细面馒头、大米白饭吃惯了,吃这个可能不习惯。”
米莉莎忙说:“大娘,我喜欢吃这个。真的,它很香。”
大娘听了,高兴地说:“喜欢吃就好,你可以多吃点,赶明儿回到城里,又吃不上了。”
米莉莎吃着咸菜对大娘、大婶说:“大娘、大婶,这咸菜也很好吃。”
大娘一听乐了:“好吃多吃点,走时我给你包一包走,你们城里是没有的。”
柯霞和张恒笑了。
吃完饭,三个学生抢着帮大娘、大婶收拾碗、筷。
来到厨房,见锅里已煮着猪食,大婶又忙开了。
大娘把三个学生带到右边的一个厢房里,厢房里有两张大床:“你们三个就睡这里吧。小珍珍死磨硬缠要同你们住在一起,你们四人就住这里吧。你们累了,先休息一下,现在没什么事。”大娘说完就出去了。
三人在床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一看,四点过了。走到堂屋,见大叔、大婶又要出门,大家决定同他们一起上山抗旱。
张恒拿起门外一副适合自己的桶挑上肩。
大娘见米莉莎也要去拿桶,忙拿过一只桶和一根扁担说:“这样吧,你两人抬好了。”她让米莉莎和柯霞抬。
场院上玩耍的珍珍对奶奶说:“奶奶,我和大姐姐一起去。”
大娘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山脚下的小河走去,还没走到,就看见丰宁、胡广隆、龙力山、钟明禅、罗勇各自挑着一挑水上来了。胡广隆走在最前面。他那一挑桶不算小,装了水上肩至少有二百来斤。他走起路来轻快自如,二百来斤的担子在他肩上像个小玩意儿。他穿着一件背心,身上和手臂的肌肉清晰地展现在外面。他本来个子就高。这一来,他那真实的外形一下就显得魁伟起来。
罗勇走在后面,这五个人中数他年龄最小。他的桶比胡广隆和另几个人的桶要小些。他挑着水,尽量使自己的步子迈得稳健,尽量跟上前面的大同学,但还是掉后了一些。
下坡的一行人让过上坡的人,随后加入了送水的行列。
大叔、大婶前头走了,珍珍跟着姐姐走在后面。
张恒挑着一挑水不紧不慢地往上走,看她那步履和姿态,不像一个新手。
柯霞叫米莉莎走前头,两人斜着身子在山路上走,方便些。
米莉莎不同意,柯霞比她略矮,她怎么能走前面。就是在山路上斜着走,也不行的。
柯霞拗不过米莉莎,米莉莎走后面,她二人要山路上稍微斜着走,毕竟山路并不算太宽。
经过住宿的村子,再往上,山路陡些了。再转几道弯到了地里,米莉莎一看,这里几乎是山顶了。
珍珍的姐姐、哥哥在这里浇地。
学生和农民不时地在山路上来来往往。这抗旱的队伍竟然很热闹。大家交错时,不时开几句玩笑。
胡广隆说:“张恒,你这是‘巾国’不让‘须眉’呢。”
张恒回嘴:“谁敢同你这‘须眉’比?你在这里是擎天柱。”
胡广隆说:“哪里敢作擎天柱,我们这些父老乡亲才是擎天柱。我是回老家呢。”
“瞧你那如鱼得水的样子,就像只有你才是他们的一分子。”
“岂敢,岂敢,我们不是一样的么。”
……
“米莉莎,你在这里就不‘莉莎’了。这里最重要的是人和自然的统一和协调。你看场院上那些孩子,珍啦,芳啦,狗啦,崽啦,多么动听。”钟明禅冲着米莉莎笑着说。
“你那佛教禅宗最讲究统一和协调。可是你这‘明禅’不‘明禅’。你应当随时随地入乡随俗,不断地变换名字。什么狗啦、崽啦、约翰啦、乔治啦、夫斯基啦,那才更动听。”米莉莎冲着钟明禅说。
“好吧,那我就叫夫斯基好了,我们就成了相同国别的人。”
“在这里,你应当叫狗啦、崽的,这才叫时髦。”
听着他俩的话,大家笑了……
“罗勇,你多休息一下吧,别和我们比。瞧我们这小男子汉多么像个男子汉。”
丰宁对罗勇说。
罗勇却笑着对班长说:“那你这大男子汉就不像男子汉了?”
龙力山接过话:“大男子汉无所谓像不像了,他已经是男子汉了。”
“既然是男子汉,还有什么大小可分。别以为你们年龄大就可以居高临下。”罗勇不服气地说。
大家哈哈大笑。
多抬几趟,米莉莎感到脚有点发软,硬硬的扁担放在肩上有点痛。她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掀开衣服一看,红红的肩上,有个地方皮马上就要破了。她想,哦,难怪有点痛。
张恒、米莉莎和柯霞再次将水送到地里时,大爷叫大家休息一下。这时已是下午六点过了。
大家把扁担横放在红薯地边,坐在扁担上。大叔说:“你们那个穿白背心、蓝短裤的同学是个农村人吧!我看他干农活是一把好手。他挑着和我们壮劳力一样大的桶,走起路来丝毫不像学生。”
三人表示赞同。
柯霞说:“他家在山区农村,入学前已在家务农多年。”
大叔继续说:“一看就知道是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这样的小伙子才有出息。人就是这样,不论干什么都要踏实、认真。”
大婶对着张恒:“你在家也干农活吗?我看你也不错。”
张恒对大婶:“我几乎每个寒暑假都要回乡下老家去。我父母叫我去帮我叔叔、小姑的忙,还说这是一种锻炼。”
大婶点头。
柯霞说:“我们家几姊妹也要回乡下去,但不是每个寒暑假都去。”
大婶说:“乡下条件不好,你们还愿意回乡下?”
“我们没想乡下条件好不好。其实城里条件也不比乡下好多少。我们觉得回乡下是一种解放。农村活动场所很宽,只要愿意,跑多远都行。再说,同我们表兄妹、堂兄妹一起干活又好耍又不觉得累。”柯霞说。
……
米莉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突然感到羞愧,只有自己从未下过农村。看她们烧火、做饭、干农活样样行,自己什么都做不来。才干两个小时的农活,就腰酸腿软,肩上火辣辣的痛。她脸红了,微微低下了头。
这时大爷说话了:“我看你们个个都不错。放暑假了,本该回家去看看父母,而你们却到我们这里来作调查,帮助我们干农活。你们大学生能够想到这些我们就满足了。”
米莉莎听了大爷的话,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宽慰。大爷一家并没有嫌弃自己的无能,而自己刚才还觉得大家在取笑自己。
心理上的压力减少了,接下来的劳动米莉莎也觉得轻松多了。
不知不觉,黄昏把它朦胧的薄纱轻轻地覆盖在山野里。朦胧悄悄地由浅薄转向厚重。大学生们跟着农民挑着空桶,踏着朦胧收工了。
回去后,大娘已经做好了饭,稀饭已经端上了桌,咸菜、麦馍放在饭桌中间,还有两大碗新鲜的蔬菜。此外,桌上还点着一盏煤油灯。
米莉莎感到奇怪,怎么有电灯不用点煤油灯。但她没有说出来。
大爷似乎感觉到大学生的疑惑。当大家洗手上桌时,大爷说:“山区里电供应不足,常常停电。这电时常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来。”
米莉莎这才知道为什么点煤油灯。她感觉到山区的条件和城里大不一样。城市里要保证市民用电,如果城市像这样经常没有电,电力公司就要挨骂,市委、市政府就不得安宁。而山民们对于停电并无怨言,一句“山区里电供应不足”就把一切都宽释了。
饭后,大爷一家又忙开了,三个学生见插不上手,就端上小凳到门外的场院上。一群孩子围在她们身边。
月亮出来了,像一盏高悬在天上的明灯,把山里照得通亮。房屋、树木、山峰、路都清晰明了。
几个男同学带着他们的采访工具,向山上不远处的另一个自然村落走去。
(未完待续)
小说曾发在“榕树下”网站,“小说网”网站
内容简介
《冶炼》反映的是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以后前三届大学生们的学习和生活。即七七级、七八级、七九级大学生们的学习和生活。以七九级的学生为主。这三届大学生们的年龄参差不齐,有“老三届”(六六年、六七年、六八年的初、高中毕业生)的学生,有“新三届”(六六年、六七年、六八年的小学毕业生)的学生,有“新三届”之后的下乡知识青年年龄段的学生,有“文革”结束后的高中毕业生,有应届高中毕业生。这几届学生同处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一个班级,彼此性格、年龄差异很大。他们既有共同点,又有不同点。他们互相影响、互为点缀,成为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一个特殊群体,一个前所未有的、以后也不会再有的特殊群体。
小说反映了“文革”结束,改革开放初起这段时间大学的状况,反映了社会的新旧更替对学生的影响。同时,学校的变化、学生的表现也是社会的一个缩影。
小说在一定层度上揭示了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对学生成长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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