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那些遥远的亲切(薇 连载3)
来源: | 作者:probf84e9 | 发布时间: 2018-11-04 | 5078 次浏览 |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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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四合小院儿还住着另一家人,女主人周老师是我的初中生物教师,三班的班主任周筱琪老师。

周老师热情开朗,嗓门洪亮,重庆口音,遇事心直口快,文艺细胞多多,是学校文娱活动的积极分子。

她为三班编排的节目,每次亮相校园文艺演出都是一道特别的风景。从挑选歌曲、编排动作到服装化妆周老师都是一手操刀,弄得别的班好生羡慕,尤其我们四班,班主任张居华老师(本号曾经撰文回忆)对此则满不在乎,完全放手让我们自己去弄。

 

我和班上的几个女生商量选定了歌曲《身背背篓上山来》。我们的节目编排自然不能与三班比,但舞美效果也还不错,珠珠、淑萍、达英、芳芳们头扎一对红绸裹小羊角,身背小背篓的活泼造型至今还鲜活在脑海里。

周老师班上的歌舞名叫《芝麻开花节节高》,给人印象深刻:

音乐响起,一队美少女清一色的村姑妆扮,腰间扎着果绿的小围裙,踩着碎步依次从后台轻盈“飘”出,领头亮相的自然是校花级美女。歌曲的旋律我至今还能哼出,歌词却只记得其中两句了“钢牛铁马满地跑,层层梯田绕山腰……”

 

作为周老师的学生,我与周老师的接触主要的没在课堂,而是宣传队。

记不清我是怎么被“混”进宣传队的。还好,我素有自知之明,在美女帅哥云集的宣传队,一直愉快轻松地担任着伴唱、递台词(说我咬字吐词特清楚)等后场工作,只参加过一次县城扭秧歌的游行庆祝活动,那还是周老师点的将,夸我秧歌扭得大方地道。

为了排演当时走红的话剧《风华正茂》,学校组织部分师生前往自贡市话剧团学习取经。

 


好笑的是,学习话剧的所有情节没给我留下一星半点印象,自贡街边香脆的锅贴儿倒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是我第一次吃油炸锅贴,或许是嘴馋多吃了两个,结果胃痛不消化,我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胃有毛病。

话剧最终流产了,大概是因为邓小平复出,国内形势已经有了微妙变化。只记得自贡取经回来后,在校园西斋房校广播站对面的实验室排练过一次,那一次我递台词的水平再次得到了表扬。

 

后来,年轻的刘云志老师接管了宣传队,我也升入了高中,与周老师的交往几乎没了。

最后一次感受周老师的爽直是她打趣我领唱《英雄们战胜了大渡河》。

记不清是一次什么主题的纪念活动,在教学楼前的小操场举行。

我和邓同学担任几十人组成的大合唱领唱。

女生院旁蓄水池前的露天水泥舞台,袖珍却四周空旷,上下左右毫无遮拦。

站在舞台中央,迎着台下数百双的眼睛,我使出浑身解数吼出“万里风雪,盖高原呐……”,然没有麦克风的帮助,声音似乎格外的纤细无力,大概没飘出舞台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这首歌曲是由罗宗贤、时乐蒙作曲的多声部大合唱,曾获全军第一届文艺汇演二等奖,50年代风靡一时,唱遍了大江南北。

 

该歌曲表现1951年和平解放西藏的进军征途中,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为把支援物资尽快送往拉萨,顶风雪、战恶浪,排除重重艰险越过大渡河的情景。

事后周老师见着我便说,“你那嗓子呀,适合去唱刘三姐。”的确,我的声音太柔弱小气。其时电影《刘三姐》放映正火,客观地说,就是唱《刘三姐》我也一样差气息呢,唱唱《小城故事》之类或许还行。

大约是去年的某一天,我忽然接到周老师打来的电话,询问去泸医看病挂号的事,电话里竟问我还记得她不。我咋会忘了周老师呢。遗憾的是当时我在外地,只是帮忙电话联系了医院的朋友。

周老师已年过八十,我在朋友的朋友圈里见到过她的照片。周老师依然精神矍铄,笑容满面。不知她是否一如当年的心直口快,哈哈的笑声可还是那样爽朗清亮?

 

                   

十字岭上,二中校园的自然景色美丽怡人,而那一个个性格鲜明的老师更是园中不可或缺的另一道风景。

 

走进庄重的品字形大校门,迈上有些斑驳青痕的石阶,或许你就会看到,西斋房靠近学生食堂的校长办公室走出来一位文质彬彬的高个中年男子,他步伐轻盈,腰身挺直,身穿藏蓝色中山装,脚着黑色皮鞋,光亮的偏分头发丝丝熨帖在饱满的前额上,神情端庄。

他就是时任校长----曾祥林校长。校长不多言笑,说话慢条斯理,音量不高不低。

 

书声朗朗的清晨,在洁净的教室通道上、在蟋蟀伴唱的一扇扇窗外的灯影里,常常见到曾校长背着双手踱步巡视的身影。或许怕惊扰了上课的师生,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很慢,表情依然端庄;如果你冷不丁对面撞见叫声“校长好!”,他会微微点头,同时嘴角泛起一丝礼貌的微笑。

我在学校读书多年,从未见到校长高声训斥过谁,也不曾目睹他在全校大会有过慷慨激昂,而他始终斯文端庄的背后却有着一种不言的威严。记忆中的曾校长就是我眼里标准的中学校长形象,他行走在校园的身影就是二中的一道风景。

 

 

四人帮垮台,高考恢复,华夏沸腾,校园上下青春焕发,每一个角落都燃烧着激情。

师生们卯足了劲儿向高考目标奋力冲刺,教室里外、教研组内、油印室中到处可见挑灯夜战的身影;闲置的教室、办公房纷纷打开以满足教师们的各种辅导需求,古老的大礼堂中央有时也架起黑板,举办大型专题复习讲座,向校内外考生开放;整座校园空气中弥漫着激动昂扬的气氛,人人都在与时间赛跑。

老师们熬夜编制各类综合和专单项练习测试题,见缝插针加班加点上课辅导,班主任们更是成天泡在自己的班里。

 

 

我所在的理科2班,班主任蓝启芬老师有课无课都“游走”在同学中间,为了帮我们多挤出些数理化练题时间,课堂上恨不能将所有内容都一咕噜全装进同学的脑子里。身体单薄的蓝老师,干劲却十足,她剪一头干练的短发,上课时细边眼镜框常常随着专注的讲解滑落到鼻梁底端也置之不顾,只是微微扬起瘦削的下巴以阻止掉落,不拿课本的一只手自然地挥动着,用疲惫沙哑的嗓子竭力发出最大的声量,把讲解送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老师的劳累是明显的,然而她却沉浸在自己的讲授中而浑然不觉。

 

数学老师刘安仁更是激情饱满地在三尺讲台上手舞足蹈,他音量洪大,为加深学生的记忆,有时故意读别字或者巧妙利用方言,如椭圆,就夸张地念成“随园”“惰园”,“多项式”念作“多航式”,眉骨下凹陷的双眼随着幽默风趣的语言透着几分顽皮。

班上还有一个刘老师——物理组响当当的刘辑云老师,他又是另一派风格。

刘老师中等个儿,有点习惯性的驼腰,步伐轻快,言语不多,一双不大的眼睛严肃而鲜有笑意,好像总在思考什么难解的物理题。他强烈的事业心和要求严格的教学体形成了他自己的刘氏风格。

或许因为自己初中喜欢写作,班主任张居华老师又乐于分享他弟子的所谓“创作”,使在年级小有知名度的我又荣幸地成了物理教研组地震监测小组的一名学生成员。在这里我初识了刘老师。

观测点设在学校东斋房通道对面、教务处背后的一间小屋里。什么仪器、监测原理忘了,只记得刘老师要求每天放学后去小屋里抄录仪器记录的数据,他经常亲自到场检查,那些数据最终如何处理的也在记忆中归了零。

 

我是个规矩听话的学生,在监测组表现也一样,高一进入刘老师所教的班级后,他对我多了一分注意。

高中物理第一章好像是“物体的成像”,因为我作业正确、书写工整,刘老师找到我当面表示了赞扬,对我大概又多了一分期望,然而我天生不是学理科的料。

如果说瞧着那些弯来拐去的串并联电路图已经感到头大的话,当错误地进入理科重点班后,面对老师比划着左手右手讲解左手定律和右手定律时,我已经糊涂了,就想不明白它们为啥不同,那电流或者力的方向为何一定沿着拇指的方向走?因为不明白,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老师同学,这些奇怪的问题便积攒了下来,作业稀里糊涂,害怕考试,害怕老师课堂抽问出洋相,无法专心听课;以至于当老师巡视到我桌前,会脑子一片空白,笔都下不去,只盼着老师快点离开,既为自己的笨难过,更为怕老师失望不安。其时,自己已不在平常的学习状态了,又没及时的心理疏导,只努力在压抑中挣扎。

 

刘老师考试以“严”出名,试题难度大,能在他手下考试60分就很不错了。记得是静电场章节的单元测试,我考了70分,刘老师眼里闪着喜悦对我说,这章难度大你能考这成绩不错呀!老师说难,可我觉得它比那些乱麻般的电线、左右都可流的电流轻松些。

刘老师渴望学生成材,要求严格。一天晚上,辅导课安排在实验教室,带着资料匆匆登上讲台的刘老师,抬眼发现有不少空位(那天晚上好像晨光厂放映露天电影《刘三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严厉地批评缺席的现象。记得有这几句:“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去看什么《刘三姐》!”威严的目光中透露着恨铁不成钢的着急。

刘老师当年那严肃而充满期望的目光呀,穿越几十个春秋依然透着威严。

 

                 

化学科汪国超老师的教学风格也很另类。

汪老师那不算茂密的头发有点一匹瓦式的随意搭在额头上,他表情随和,讲课时一对大眼睛习惯定定地望向教室天花板,仿佛在遥远的深处搜寻他下一句的内容,有时甚至会突然打住发愣几秒钟;或许嫌频繁呼吸耽误时间,汪老师讲课比较喜欢憋足一口长气,直到吐出最后一个几乎已吞进喉咙的字才换气,那情景让人终身忘怀不得。

一开始,瞅着满黑板的化学分子式我感到有些云山雾罩,不料汪老师的几节课讲授理清了我一头的迷糊,作业也不再犯“晕”,最后高考分数居然还勉强。

毕业至今,我再未见过汪老师,但愿汪老师依然保持用长气息发声说话的习惯,那有助于健康。

 

与汪老师截然不同的是王昌旭老师。可能缘于体弱,也可能是担负的音乐课太多,他站在讲台上,单薄的身体和清瘦的面容总透着些许疲惫,微微偏着头,虽费劲地提起气却仍放不大说话音量,且一句话句读了几次还显得上气不接下气;当他站着用胸脯挺着手风琴伴奏时,给人感觉手风琴太过沉重。

王老师是那时难得的西师音乐系科班出身,声乐训练上自有一套方法。我第一次接触到“发声”“气息”等歌唱术语就是在他那里。

王老师是学校宣传队的声乐指导教师,我清楚地记得他教授歌唱基本要求的情景。他要我们一字一字地高声念颂:“船----光,焊----......”,强调每个字的声韵母发音务必准确到位,体会字正腔圆的咬字吐词;他指导我们排练四川民歌特色的女声小合唱《开门办学就是好》(词曲好像都是他一手操刀?),旋律优美,川味儿十足,由跃钢美女领唱。

  优美的乐音顺着黑白键上王老师跃动的指尖缓缓流出 ,领唱出来了,合唱跟进了,少女们甜美的歌声在教室上空回荡、回荡,飘向窗外,飘向夕阳中的樟树林。啊,淹没在青春的歌声中,感受着也有自己一份的和谐歌唱,多么激动和快活啊。

虽然可能因为政治形势的变化节目最终未能正式演出,但是,那沉浸歌唱的美妙是无法忘怀的,韩美女清亮的歌喉以及歌曲悠扬的旋律历经四十多年依然渺远而清晰地飘荡在耳际。

 

七八十年代,富二中的文科考生大概没几个不知道地理白守瑜和历史叶西文两位老师的吧。

不久前,我从婆婆那里见到年逾古稀,正向百岁目标挺进的白老师的照片。

除了那头雪发,白老师微笑慈祥的表情一如当年,亲切又温暖,更棒的是他依然头脑清醒。

白老师是二中老资格的地理教学权威,为人为师却十分谦和,原本霸气的川东腔从他嘴里出来就失了火爆味儿。白老师那时已头发花白,看书戴老光镜;他总是带着地球仪、教学地图等不慌不忙地走进教室。他讲马六甲、霍尔木兹海峡、讲格林威治和北京时间的换算......大眼睛总闪着温和期待的目光。他常常在我们下午放学后一步一步地踱进班里,看看学生有无问题需要解答。

 

我转入文科班已近年底,基础原本差,地理又缺课太多,很是担心。白老师热情耐心地辅导,告诉我熟悉地图至关重要,主动借给我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形图教学挂图,叫我有空就看,越熟悉越好,有问题随时找他。

世界地图真的好大,我甚至可以盘腿坐在地图上识记国家、港口、地名地域风貌等。半年后年我考上西师,地理科在总成绩中贡献了它该有的分数。在此,谢过慈祥可敬的白老师。愿老师顺利实现百岁人生目标。

历史科叶西文老师也是大名鼎鼎的王牌教师,教我们时感觉已年过半百。他个子有些瘦高,深色皮带扎在白衬衣上;教材知识烂熟于胸,历朝历代随手拈来。他站在讲桌前,右手两根指头拎着老光镜的一条腿儿,左手不时用一块小绒布下意识地擦着镜片,口中滔滔不绝,嘴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精彩之处还会模仿历史人物的口吻再现场景。比如,模仿闭关锁国的皇帝,面对前来朝拜的高鼻子蓝眼睛洋人,朝堂上慷慨赏赐外国人茶叶、丝绸的骄傲与不屑,生动传神,记忆深刻。

 

语文兼班主任老师敬帮兴拥有篮球运动员的身高,鼻梁上却架着副黑边眼镜,他头发有些稀少,一大绺斜搭在前额上;他讲课音量分贝高但已明显沙哑,教学风格偏于豪放派。

因为有些理科基础,转入文科班后数学较好,主要的精力都放到了薄弱的史地两科,语文只跟随老师安排便是,至于初中醉心的写作早扔到了一边儿,作文也是很随意地按要求完成,没有了绞尽脑汁地去设计开头结尾、添加优美词句的苦恼反倒轻松起来。

一天,老师布置了作文《我的一家》,我只图交差,甚至连构思都说不上地一口气几乎如实介绍了自己的家人。轮到作文讲评了,老师照例念所谓佳作,不料竟然有我的,而且还赞许有加:平实、自然、亲切。我恍然大悟,原来真情实感的抒发,朴实的文字也一样有力量。

这份体验很珍贵。多年后,在我主持全市中学语文教研工作期间,对作文教学我反复强调的就是要引导鼓励学生观察生活,抒写真情实感,杜绝假大空,激发并保护学生的写作兴趣。

相信老师没料到,他的一次普通的表扬对我会有如此重要的意义,谢谢敬老师。

 

学俄语转教英语的赵康正老师也让人难忘。他一表人才,国字脸,大双眼皮下目光炯炯有神,或许因为半路出家,尽管英语当年并未纳入必考范围,但他教学仍格外卖力,只是他的语音总有些特别的味道。

那时教学器材匮乏,连教学录音磁带都没有,单词、课文全靠老师教读;赵老师总是瞪着大眼睛,高声地一句一句教读,大概为了便于学生观察,他嘴张得很大,发音时口型夸张而做作,常常引得学生暗自发笑。我忘不了他示范单词“一刻钟”(quarter-hour)的表情,大开口,嘴角两边往上拉得老高再发出声音。

为了记住单词读音,不少同学用汉字临时批注谐音,比如将quarter-hour批注成“科坠儿”,有同学背地里有人叫他“赵科坠儿”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赵老师精力充沛,不管同学们重视与否,听课是否专心,他从不生气,依然一遍一遍高声地领读着单词、课文。

 

还有一位老师,估计少有被人提起,他就是体育课李先慵老师。

据说李老师是北京体院的科班出身,他个子矮矮的,胸臂肌肉发达,似乎总穿着一身运动服,饱满结实的脸上挂着一副眼镜,眼镜的一条腿上还绑着根绳挂在耳后,是怕翻跟斗时掉落吧。

李老师是很专业的体育老师,或许大学主修了体操,他对体操训练似乎更有兴趣。学校体操队就是他一手负责训练的,他培养了一批优秀苗子,腾跳身轻如燕的亚丁同学就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

体操教学都是在大礼堂中进行,单杠、引体向上、跳鞍马、垫上俯卧撑,李老师逐一指导,讲解要领,分解动作,并亲自示范,别看他身体敦实,跳跃翻腾倒轻松灵活;我很害怕跳鞍马,总是骑到马鞍上下不来,至今还心有余悸。

 

课堂上李老师总站在器械的一旁,精力集中地盯着学生们的动作,随时准备出手保护每一个失误的同学。他的课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集合整队后他都会对女生喊一句:“例假的出列。”本是爱护学生的举动,但年少青涩又观念保守的我们,特别反感他这一点,因为他让在不在状况的女生都感到害羞,故有女生私下骂老师“臊皮”。   

嗨,真是太冤枉老师了。那个年代,如李老师这样专业的中学体育教师在县级中学该是凤毛麟角了吧。

.....

历史悠久的母校,精英荟萃,还有许多老师的风采不能一一重现,尤其是那些大师级的教师,遗憾未得相识,然而,仅前文提及的老师们就已将这座古老的校园点缀得风光无限了。

 

                   

富顺二中近六年的住校生活充满了我的青春记忆,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有关吃的故事更难以淡忘。

学校当年的学生食堂就在大礼堂一角,刚开始是吃桌席,八人一席,铝盆蒸的饭,或许因为嘴刁,感觉从没好吃的菜,经常出现饭桌上的腌咸菜、牛皮菜让人反感。腌咸菜黑乎乎一团、散发着一种瓮臭,有时还能嚼着沙粒,而牛皮菜软呼呼的、又缺油盐,食之无味(至今仍不喜欢这道菜);就是这样的饭菜若去得太晚,一样会空盘,饭盆中只剩下一块插着竹片的孤零零的三角糕似的米饭。

 

走读的同学也会带生米去食堂蒸饭,午餐时大家拥挤在取饭处,四下搜寻自己的饭盒,瞄准拎出跑向一边;后来桌席解散改发饭菜票自己吃,但取饭处那个水泥拱形窗洞前,长长的队伍叫人着急不说,轮到头还得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冲卖饭员工大声交涉。

不知是借鉴还是自创,母亲开始给我和哥哥准备自制油酥辣椒酱,并在其中添加了许多瘦肉末和炒花生米,让我们每次回家取。母亲的香辣酱,色香味美有营养,特别送饭,往往等不及周末就一扫光了;厂里住校的子弟们,几乎个个都带着自家制的香辣酱。

 

值得一提的是,冬天我有母亲做的仔姜红薯豆豉可带。豆豉由煮熟的红薯、黄豆、生仔姜、食盐混合而成,捏成一团团的,晾晒风干,吃时加上猪油焖蒸,待白白的猪油化开便可出锅。飘着猪油香的子姜红薯豆豉,那个鲜美的味道啊,一辈子都忘不了。

香辣酱之外,干炒面也很受女生们青睐。周日我们从厂里返校,带回自家炒制的面粉,课余(多半在晚上),肚子咕咕吱时,便会拿出炒面来,各自坐在上下床上吃,有的拌上开水,但更多的是直接用勺舀着干吃,一边吃一边说笑,哽噎、笑喷的情形难免发生,我就有一次噎得难受,赶紧喝水顺气,甚至没料到炒面发酵而引发了胃痛。可叹的青涩年代!

 

没有升学压力的住校生们,时间精力毕竟富裕,当得知校园临江的坡地里有收割残留的胡萝卜,我们就去地里捡漏。江风习习,笑语串串,一根儿根儿一截儿截儿大小不一的红萝卜在喊叫声里装入口袋。回到女生院,七手八脚地将罗卜洗净,用小刀随便切成小块然后装入一个脸盆、撒上盐,一大盆腌萝卜就成了。初尝自是兴奋、新鲜,多几次便觉乏味儿了。

女生院坐落在十字岭的岭脊上,左面沱江,后瞰河滩坝上的共和村庄。共和公社的小商店就在学校后围墙外,卖些毛巾、面盆、针头线脑等杂货,没有多少光顾的兴趣,不过店中的一种红糖土饼干于我却有几分吸引力。

 

晚饭后散步乡间公路,口袋里又有几毛钱时,就会踱进昏暗的店里,受不住那横七竖八躺在透明玻璃罐里的饼干诱惑,忍不住买上二两,用姜黄纸包了,转身就往嘴里送。饼干土黄土黄的,也没有规则漂亮的形状,甚至还不脆,只是粉粉的、带着红糖香,但那时仍觉得味美。

当然,真正的美味是在大操场旁的小餐馆里。大概是上高中后,父母(大多是父亲)有时会主动来学校看我们。得到信息,我们就知道是打牙祭的日子到了,一下课就直接奔餐馆。餐馆里,父亲已在餐桌上备下了炒肉丝或回锅肉、黄豆烧肉之类,色香味儿俱全的菜肴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我和哥哥自然是美美地饱餐一顿,这一顿至少要担负一周的营养供应任务。

 

缺少蛋白质营养,不得不摄入更多的淀粉以满足生长需要,加上身体进入发育期,校园里胖乎乎的女生不少,我也是其中之一。

比较有印象的是高年级的一些姐姐们的健壮,记不清是哪个班其班排练舞蹈《阿瓦人民唱新歌》,姐姐们一列塌腰翘臀背对着观众出场,其中两个臀部浑圆结实,刚好有歌词道“村村寨寨欸,打起鼓敲起锣,阿瓦人民唱新歌......,我就自责很不礼貌地联想到“大屁股翘起来”的字眼,觉得很是形象。 

晚上熄灯后,高四级的一个姐姐值班巡查,发现我们躲在蚊帐里却互相窃窃碎语着(其实还有打着手电看小说的),就敲门说:“大概是高一的吧,熄灯后还不安静!”我一下就听出了是那个胖姐姐,脑子里立马又蹦出了那不雅的词句,一阵好笑。真是好学生不该有的思想哈。

当然,最出格儿的恶作剧是偷藏院儿里某老师家的尿罐。虽然我没有参与,但也一起分享了欢笑。

无聊的恶作剧,对老师再有意见也不能这样吧。再说,藏啥不行,非得藏尿罐,多臭啊!

少不更事、蹉跎青春的年代!幸好,这种日子(准确地说是一个时代),不久就随着四人帮的垮台而彻底结束了。

 

唉,十字岭脚下汩汩的江水,年复一年,昼夜不舍,流淌着一代又一代二中学子的青春记忆。

尽管,老礼堂、东西斋、女生院都被时尚的新建筑取代了,可是岭,还是这座岭,校门也依旧是那校门,那些曾经熟悉的音容和场景:讲台上睿智期许的目光、连珠的妙语、操场上阵阵的呐喊、共和村头袅袅的炊烟以及那成为文物的古木庭院,依然那样遥远、遥远地亲切着......   

                                     (连载完)

岭上,那些遥远的亲切( 薇)   岭上,那些遥远的亲切( ZoeloveWei连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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