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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阳三星场,与金堂接壤,四面环山,中间是一块小坝子,五桂河绕坝而流。因四周有高高凸起的三座小丘,人称“福、禄、寿”三星,故名三星场。解放前,这里一直是国民党特务、川北师管区师令樊巨川的老巢,素有“匪窝”之称。一九五〇年四月十七日这天,在反共救国军第一师师长蒋军的密谋策划下,三星境内的土匪统一暴动,他们迅速切断电话线,占领交通要道,攻打人民政府所在地,抢劫公粮,追杀征粮队员和农民积极分子。其中,三星区公所是暴匪们攻打的重点,战斗极为惨烈。
十七日这天,正逢三星场赶集。区长郝伟一起床后简单漱洗一下,便穿上衣服,扎上手枪,检查区公所四周的岗哨。三星场历来是多事之地。解放前,土匪经常趁逢场对商铺和农民实施抢劫。区公所成立后,为了保证集镇安全,加强了保卫措施。同时郝伟一还从县里得到情报,这里的地方反动势力正在暗中活动,可能生事。为应不测,郝伟一催促工作队员,抓紧时间抢修后山碉堡,做好抗击土匪闹事的准备。
上午九时左右,三个通往集镇中心的场口,一下子涌进来很多装扮成农民模样的人。他们纷纷坐在自己挑来的柴捆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两名征粮队员发现这些人右臂上系着一根红布条,顿生警觉,佯装买柴上前问价,然而却无人理睬他们。他们又以看柴禾好孬为由,伸手去抽柴禾,谁知卖柴者一声暴喝,凶狠地打开他们的手。征粮队员越发觉得可疑,继续往前走,发现卖柴者越聚越多。他们鬼鬼崇崇,神情怪异,仿佛在等待什么。两名队员立即快步赶区公所,将看到的情况向郝伟一作了汇报。
郝伟一立即带上警卫员,前往查看。尚未出得大门,突然听到两声枪响。躲在区公所大门对面茶馆里的匪徒,向门岗射击,两名解放军战士当场牺牲。接着整个三星场枪声骤响,吼声大作,一千多名化装成卖柴禾的土匪,纷纷打开柴捆,抽出短武器,狂叫:“打死征粮队员!”“打死解放军!”
刹那间,场镇大乱。赶集的群众惊恐万状,四处逃散。
匪徒们趁乱将税务所和区公所包围。
郝伟一立即将三十多名自卫队员组织起来,分成两个战斗小组,布置在办公楼的一楼和二楼,并派人通知税务所吴硕,吩咐他将征粮队员全部组织起来,一定要守住粮食仓库。
年轻英俊的解放军战士吴硕,江苏阜陵县人,毕业于上海暨南大学并取得硕士学位,随西南服务团到达简阳后,被分配到税务局工作并兼任三星税务所所长。土匪发动暴乱的前一周,吴硕发现粮食仓库和税务所附近,有形迹可疑之人窥探。他预感有变,便派工作队员将筹得的税款,用糖篓子秘密运往简阳,又雇脚力将筹得的三万多斤公粮部分转运至石桥。当土匪纵火焚烧街面店铺时,吴硕一面派人用枪封锁失火街面的进出口,一面组织居民灭火。
不久,街口失守,四名征粮队员光荣牺牲。接着上栅子门被土匪攻破,又有两名队员殉职。
这时一名队员气喘吁吁跑来报告,说粮库失火了,在土匪煽动和胁迫下,数百名群众携筐带篓冲进了粮库,请示是否开枪。吴硕略一思索,果断命令道:“不要开枪,把人撤回税务所!”
税务所坐落在关帝庙的武圣宫。土匪们得手粮食仓库后,转而进攻税务所。就在这时,吴硕接到区长郝伟一命令,要他带领队员向区公所靠拢,如果遇到土匪,就向后山的碉堡转移。
吴硕立即组织撒退。但他担心未及转移的税款和账册落到土匪手中,于是由自己断后,吩咐二野军大战士傅乃俊(浙江诸暨县人),带领其他九名队员先行撤出税务所。
傅乃俊率队冲出武圣宫,发现通往区公所住地的街道,已被土匪封锁。傅乃俊想原路退回,但已来不及了。他们被土匪团团围困在五桂河边,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穷凶极恶的土匪们,将他们捆绑起来,用大刀将队员们一个个砍死,又剁碎成小块,抛入冰冷湍急的河水中。河水顷刻间被队员们的鲜血染红。
冲进武圣宫的土匪,疯狂扑向税务所。吴硕急忙将塞满税款和账册的口袋扛在肩上,从窗口跳出。他一面用短枪还击,一面顺着围墙,向唯一的出口──武圣宫大门冲去。
一颗子弹打中他的右腿,吴硕倒在了墙边。鲜血浸湿军裤,吴硕不顾疼痛,咬着牙站起,拖着伤腿继续突围。
又一排子弹击中吴硕后背,他肩上的口袋,伴着一道血光飞了出去。
吴硕轰然一声倒下了。
几名匪徒端着枪扑向吴硕。吴硕举起手枪,砰砰几声,匪徒们应声倒地。
其余匪徒不敢贸然前进,只好龟缩在几根石柱背后朝吴硕射击。隔了一会儿,见倒在血泊中的吴硕没有了动静,他们才试着向他吴硕靠近。
昏迷中的吴硕已经挣不开眼睛。凭着感觉,他觉察到有人在悄悄向自己袭来。他吃力地再次举起手中的枪,但撞针空响了一下,没有子弹射出。匪徒们见状,知道吴硕的枪没有子弹了,嗷嗷大叫着扑上来,凶狠地用刺刀朝着满身鲜血的吴硕一阵猛扎。
吴硕壮烈牺牲,年仅二十四岁。
匪徒们攻下税务所后,掉头向区公所聚集。
区公所住地原是一家大地主的宅院,厚实的大门包了铁皮,坚固无比。土匪们试着各种方法,均无法将其砸烂撞开。就在这时,区中队内部突然发生了意外情况──一名队员叛变了。
区中队的成员,均由解放前的地方武装收编而来,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其中大多数人接受了改造,愿意为新生的人民政权服务,但也有少数顽固分子,用两面派手法对付政府。叛变的那名队员趁人不备,悄悄溜至大门,并抽开了门闩。土匪蜂涌而入。
大门告破,区中队只好撒退至区公所二楼。郝伟一指挥机枪手居高临下地封锁住办公楼左侧的空坝。众匪在匪首雷斗文带领下,见正面进攻伤亡很大,便兵分两翼,轮番猛攻。战斗从上午九时一直持续到午后一时,匪徒依然无法越过办公楼前面那片开阔地带。
这时土匪改变了进攻策略。他们将挑来的柴禾分扎成小捆,浇上煤油,点燃后从机枪扫射不到的死角,抛至办公楼下面。
办公楼很快起火,烈焰腾天。
楼背后就是五桂河,深约十米,宽约数丈。河两边岩石陡峭直立,河水轰鸣,寒气直上。二楼后面原建有一座可以收放的吊桥,与对岸黄桷树下的巨石相接。当解放军的炮声迫近简阳时,这家地主举家逃亡,吊桥被毁。
郝伟一,这位从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十军87团转业至地方的老战士,曾跟随刘邓大军逐鹿中原,身经百战,先后数十次死里逃生。此刻的他十分后悔,为何事前掌握的匪情情报不准?为何没有想到及时复建这座吊桥?难道三十多名战士,就这样要么被火烧死,要么跳河摔死吗?
火势很快窜上二楼。噼叭的火声,浓烈的烟雾,灼人的火浪,包围了木楼。郝伟一瞪着血红的大眼,他不甘心就这样被火烧死,他准备率队从火海中冲出去,与土匪决一死战。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口,郝伟一忽然听到有人高喊:“郝区长,快,快,从这儿走!”对岸不知何时来了几位农民,他们找来了几根八九米长的楠竹。郝伟一正猜想那些楠竹有何用途时,农民们已将楠竹从对岸伸了过了,刚好搭在了二楼的窗口上。郝伟一大喜,立即率队员携上武器和重要文件,利用楠竹一个个撤到了河沟对岸。郝伟一谢过农民后,迅速带领队伍奔上后山那座尚未完工的碉堡,一面等待援兵,一面继续御敌。
土匪们以为郝伟一等人已被大火烧死,便燃放鞭炮,以示庆祝。
郝伟一心情沉重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此时场镇内的枪声已经停歇,吴硕和他的征粮队员,至今却一个未到。难道他们┅┅
郝伟一不敢再往下想。他知道土匪迟早是会发现他们的。这碉堡尚未修好,不能完全发挥抵御作用,而且事前又没有准备水和粮食,难以长久坚持。他望着筋疲力尽、东倒西歪的队员们,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队员们能坚持多久?会不会还有人叛变?郝伟一心里没数。另一个问题更让他苦恼。上任当天,县委书记杜子云问他:“三星区情况复杂,你有信心当好区长没有?”郝伟一不假思索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在,区公所就在;我若丢了区公所,惟军法是问。”杜子云拍拍他的肩:“惟军法是问,这话可是你亲口讲的。”郝伟一向老首长行了军礼,以生命保证。难道自己真要接受军法处置?作为一个军人,这可是羞人的事啊。郝伟突然感觉脸颊发烧。
果然不久,土匪就发现了他们。土匪仗着人多势众,蝼蚁一般地从山下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郝伟一沉着冷静地指挥队伍,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敌人的阴谋。队员们个个口干舌燥,饥饿难忍,最严重的是弹药所剩不多,形势十分危急。
山下的匪徒这时停止进攻,纷纷就地修筑工事。郝伟一猜测土匪是想困住他们,拖至晚间,利用黑夜的掩护组织进攻。果真这样,区中队的命运将凶多吉少。郝伟一清点队员和武器弹药。两名队员重伤,五名队员轻伤,弹药所剩不多,很难继续抵抗。郝伟一当即决定,趁土匪尚未完成对山头的合围之势实施突围。
土匪们正在开饭。一名土匪头目用铁皮喇叭朝山上喊:“老乡们,你们反啊,杀死一名解放军,奖大米五石!”
郝伟一笑着回头问身边的队员:“你们听见土匪喊话没有?”
队员们坚决回答:“他们做梦去吧。我们坚决听从政府命令,与土匪血战到死!”
二十四名队员与七名解放军战士在碉堡内站成一排,听郝伟一训令。眼下天气甚寒,战士们衣着单薄,又饥又渴。郝伟一神色严峻地为他们整了衣装,然后详细布置了突围方案:“作战经验丰富的解放军战士,四人打头阵,三人断后,其余队员三人一组,互相呼应,分散突围,不恋战;下山后,沿五桂河向东走,到夏家坡会合。”
副区长解忠玉(原八十七团连长、战斗英雄),端着歪把子机枪,率领队员,突然向匪群发起冲击。土匪们猝不及防,被打得丢盔卸甲,四下逃散。
下午五时,区中队终于突出重围。但四名年轻队员在这次突围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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