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船    长
挺立船头，如嶙峋的小岛
在大雾迷蒙中飘摇

曾经有过飓风
有过狂飚
有过排空的巨浪
从天边呼啸而来
漫过
你的脚踝，你的腰身
又从腰间漫过你的胸脯
之后，你塔一般的身躯
便整个地陷入漩涡
只有头发如茂密的相思
在浪尖上颤抖，摇曳
却永远没有仆倒

数不清多少次
挺过这样灭顶的灾难
每一次潮退
都给你留下淤泥、海藻
结在额头上的珊瑚
如重伤之后的疤痕
成堆的卵石，大片牡蛎
都是你心灵的暗礁
  
没有清泉
没有沃土
你以贫瘠的胸膛
固执地养育着
三角梅、相思树
和带刺的仙人掌
从骨骼里滴出的水珠
该比你的泪还要珍贵
当迎春花如星星垂挂在你胸前
你终于在明净的海水里
照出自己暖人的笑
  
哦，你的形象
是一座小岛
只有当船停下
你匆匆穿行在茫茫人海
我才突然觉得你是一只船
每前进一步都掀起风暴
你的笛鸣
你的痛切而急促的呼唤
如鼓槌
在我的心上猛敲

（2017-09-25）

四 
汇    合
点点滴滴渗出石隙、草根
曲曲折折向远方流去
绕过山峰、田畴、果园、森林
所有微笑着的绿树或小草
都在我的飞驰中一闪而逝
对于我，除了天空
除了天空中那一条
和我一样滔滔奔流的河
便再没有什么称得上永恒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时候
这样一个地方，遇见你
我从来不曾设想的精灵
黎明刚启开倦慵的睡眼
太阳绷直一条红色的起跑线
所有休整了一夜的生命
都排队在山后等待哨响
只有我，昼夜兼程
拐过这道急弯，穿过峡谷
就是无边的平原，平坦的大道
——我不曾设想你的到来
即如我夜间从不曾做梦
  
你来了！如我一样
走得那样急迫，行色匆匆
当你发现我时那万分欣喜
的一刻，我感到
你那星星一样闪闪烁烁的浪花
那不可压抑的激烈搏动的脉搏
那向我奔驰而来时呼呼作响的风
以及来到我的面前时
那温暖的絮语，絮语中的黄昏
都在向我反反复复地显示
那个永恒如天空的主题

我们都在这一刻
成为河流中的河流
如一台水泵，我的心
因巨大的冲击而飞速旋转
躯体里有电流如不冻的热血
世界因此而大放光明
  
啊，从此除了你
便再没有什么称得上永恒

（2017-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