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那些遥远的亲切( ZoeloveWei连载2)
来源: | 作者:probf84e9 | 发布时间: 2018-11-04 | 5104 次浏览 | 分享到:
                                                              Zoelove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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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I

七十年代,富顺西湖南端去往县邮政局有条小巷----韦家巷。

巷并不很深,但有高高的青砖墙遮挡住阳光,便也生出一种幽深的感觉。巷内几家旧式大院的门就开在墙脚边,其中一座院子的天井里,逢周末或假日,常有三五几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围坐在一间小屋门前,整半天的谈论着什么,有时还围在一张小木桌上吃午饭。

小屋的主人,一个大约1米8的瘦高个中年人,小平头、四兜式灰色中山装,浓重的乐山口音,咬字发音多阴平调夹带儿化,他便是富二中的政治教师蒋扬威。和他聚在一起的是他的同事。

他们的谈论中不时有周总理、北京、时局形势等字眼儿,个个神情严肃又透着几分神秘。

这是四十几年前的一幕,我还只是个初中生。在这个场景中亮相的蒋老师,叫人记忆深刻。

四人帮倒台,我才恍然大悟老师们韦家巷的行为,脑子里竟生出小说中地下党组、爱国学者的形象,一种敬佩油然而生。

后来得知,蒋老师就如他的名字“扬威”,是学校远近闻名的高中政治教师。那时他担任着富二中高七五级3班的班主任。

 

这是学校当年很牛的一个班,人才济济,美女帅哥众多。

记得有姓马和周的姐姐活泼美丽,风采不输明星;班长品学兼优,篮球场上威风潇洒;被唤作“伍长”的帅哥常一身运动服扣杀在乒乓台前;儒雅的杨师兄才思敏捷,文采飞扬……他们是校园中一道亮丽的风景。我至今仍纳闷儿:同样的年代,高七五级一届咋表现出众?

学生敬爱他们的蒋老师,师关系十分融洽。

教室的走廊上、树荫下、有着圆弧木门的政治教研组内,师生课间亲切交谈的画面长久地印在我记忆里,特别是蒋老师与男生扎堆儿的情景:高出学生一头的老师双臂一左一右地搭在身旁的学生肩上,或者身体靠后半步,撑开的手掌轻推着学生后背,搓着步子絮絮地交谈着、说笑着,舒心的微笑洋溢在张张年轻的脸上,一幅美妙的“良师益友”图。

 

我至今还记得,大礼堂舞台上上演的大型舞蹈《各族人民热爱您》:伴随着激情高昂的朗诵和款款深情的乐曲,约二三十个身着各民族服装的男女从舞台一侧涌出,服饰多彩艳丽,舞蹈热烈奔放,窄小的舞台掀起滚滚青春的浪潮,气势宏大。秀丽的佳姐着彝族装的美丽,遥远又清晰。

七九年复读文科班,我有幸做了蒋老师的亲学生。

蒋老师上课,板书不多,喜欢站在讲台下临窗的一角,用他浓重的乐山话,讲辩证法如何联系实际分析解决问题,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慢,娓娓道来,流畅清晰,指间夹着粉笔的手间或自然地在胸前小幅晃动,目光睿智、神情自如。他的课,内容深入浅出,轻松易记。

 

厉害的是,蒋老师能比较准确地把握当年高考的命题走向,甚至猜中某些题目,没有大量的课外学习、信息收集研究是不可能的。

七月盛夏,坐在前小的高考场里,我紧张地展开了政治试卷,没有陌生内容,答题一路顺畅,尤其一道用哲学原理解释某现象的论述题令人欣喜万分,那是老师押中的原题,只文字略有差异。

同时在红小考场的先生还清楚地记得,上午考试结束,蒋老师便把他们召集起来重点讲了几个题,下午翻开试卷就遇上了,怕背书的工科考生啊,如获至宝,信心倍增。最终,我们双双考入重庆的重点大学,如果政治一科考砸,那或许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蒋老师爱生如子,身边亲密的学生不断。他在老校园东斋房对面的一间宿舍,自己只用作午休,其余就成了有需要的男生特舍,接受过蒋老师资助的学生是不计其数。

最近读到一篇旧文,介绍蒋老师任职富顺县关工委期间的出色工作,谈到他几十年如一日地慷慨资助贫困学生,自己却生活简朴,没攒下什么个人财产。是的,蒋老师没给自己留下多少积蓄,但他所拥有的财富是令人羡慕敬佩的,无数由他资助成长成才的学生不就是他骄人的财富?

6月的一个晴日,五虎山下的西湖,荷叶田田,风送清香,我走进了附近的蒋宅------一套七十年代的单元楼房。


满屋阳光,窗明几净,一墙醒目的书画,除了书桌上的电脑,那摆满花盆的水泥阳台、黄油漆的门窗以及酱红的家具无不散发着昔日的亲切。

老师的面容虽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身板儿却依然直挺,尤其是他迎面调侃我的一句话:“咂那会儿,你好摩登啊!”瞬间把我拉回到了四十年前的十字岭,那语气、那爽朗恍如当年!

耄耋之年的老师和热情慈祥的师母会一直住在这满是记忆的老屋里,与美丽的西湖相邻相伴,淡定、宁静、祥和。

感谢老师!致敬老师!祝福老师和师母健康长寿!

                                       IV



  七十年代,二中大校门外几十米外有片低洼的田地,呈浅沟状延伸向江边,沟背上有片茂密的树林,绿荫中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低矮的砖瓦房——教师宿舍;教师宿舍与浅沟之间的缓坡地段靠近江边的山坡上,有一座四合院,格外引人注目。

 

  四合院的来历未曾考证。据富二中的老教师介绍,它先后被称作养猪场、小食店、幼儿班。我第一次走进这院子应该是所谓“幼儿班”时期吧。

 

  或许我那时的“黄皮寡瘦”在父亲眼里有些严重,甚至担心影响到我的学习。也不知他从哪里获悉学校原来教高中语文的黄斐然老师擅长中医,于是专程登门拜访,我就这样被领进了黄老师家所在的四合院。






  这是座独立的四合院,门前一条田间小路直接连通二中校门一旁的公路,小院儿大门仰对鹅板儿山,后门能俯视沱江;院正中有棵粗壮高大的桂圆树,枝繁叶茂高出院墙许多,犹一把巨伞撑在小院屋顶,远远就能看见。小院儿只住了黄老师和教生物的周老师两家人。

 

  记忆中的黄老师,高个儿清瘦,气色欠佳,两颊有些凹陷,常着一件蓝布中山装,开口轻言慢语,似乎有些中气不足。

 

  黄老师的医术是家传的,在富顺当地颇有名气,否则父亲不会找上门去。黄老师替我把脉、观察我的面色,大概还问了些话,建议做些健脾胃调理,随后提笔开出药方。药方自然不会记得了,但先生的一笔好字蛮有印象。


  感觉父亲与黄老师并非初识,他们交谈轻松随意。我的同学大概就没几个认识黄老师的,因为那时他已经离开讲台了。不过黄老师教学的好口碑却多有所闻,据说他的课堂很棒,语言生动有趣,很受学生喜爱。



  我和黄老师还真有缘。婆婆早年求学隆昌二中时竟然做过他的学生,按辈份该是师爷爷级别的了。

 

  婆婆说,黄老师和师母都很慈爱,有天夜里,同宿舍一个女生的伞突然坠落砸在了尿罐上,响声惊动了众人,以为遭了贼,小女生们吓作一团,黄老师和师母随即前来敲门问询,师母还进屋仔细查看,确认安全后又安慰鼓励了同学们一番才离开。


  多年后,婆婆调到二中,欣喜地发现黄老师早来学校任教了,师生重逢,黄师母一眼就认出了婆婆----当年的小女生。后来婆婆一家人身体不适都找黄老师开处方;黄老师不仅对症处方,细心调理,逢上季节变化还会耐心吩咐选择什么时令菜蔬当药膳,如怎样用萝卜炖汤进补调养身体等,慈祥又温暖。


  或许是感念黄老先生的医术医德吧,慕名来小院儿求医的人不少。黄老师供养着一大家子人,自己身体本不强壮,师母又没正式工作,但他对登门求医问药者不取分文,真诚予以帮助,可谓仁心一片。

 

  黄老师虽然没再在讲台上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但仍力所能及地无私帮助他人解除病痛,其精神之可嘉,在物欲乱人心智的社会犹显珍贵。

 

  可亲可敬的黄老先生,当受晚辈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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